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熬鹰·逮獾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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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汪曾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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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东谈主骂晚上老耗着不睡的东谈主：“你熬鹰哪！”北京当年有侍奉鹰的。养鹰为了执兔子。养鹰，先得去掉它的野性。其法是：让鹰饿几天，不喂它食；然后用带筋的牛肉在油里炸了，外用细麻线缚紧；鹰饿极了，见到牛肉，一口就吞了；油炸过的牛肉哪能消化呀，外面还有一截细麻线哪；把麻线一扽，牛肉又扽出来了，还扽出了鹰肚里的黄油；这么吞几次，扽几次，把鹰肚里的黄油齐拉干净了，鹰的野性就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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鹰得熬。熬，即是不让它寝息。把鹰架在胳臂上，鹰刚一磨蹭，一闭眼，就把胳臂猛然一抬，鹰又醒了。熬鹰得两三个东谈主轮替熬，一个东谈主顶不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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干嘛要熬？鹰思睡，不让睡，它就变得十分飘舞，这么它才肯逮兔子。吃得饱饱的，睡得好好的，浑身舒欢欣服的，它懒得动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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架鹰出猎，还得给鹰套上一顶小帽子，把眼遮住。到了境界，一摘鹰帽，鹰咫尺忽然一亮，全身肝火不打一处来，一翅腾空，看见兔子的影儿，眼疾爪利，一爪子就把兔子叼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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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当年还有逮獾子的。逮獾子用狗。一般的狗弗成，得找大饭庄养的肥狗。有一种东谈主，成心偷大饭庄的狗，卖给逮獾子的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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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，先得治治它，把它的尾巴给擀了。把狗捆在一条长板凳上，用擀面杖把尾巴用劲一擀，只听见咯巴咯巴咯巴……狗尾巴的骨节齐折了。瞧这狗，屎、尿齐下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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疼啊！干嘛要把尾巴擀了？狗尾巴老摇，到了草窝里，尾巴一摇，树枝草叶窸窸地响，獾子就跑了。尾巴擀了，就只可耷拉着了，不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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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说东谈主有多坏，怎么就思出了这些个整治动物的尺度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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逮住獾子了，就到处去喝茶。有几个起哄架秧子，傍吃傍喝的帮闲门客“傍”着，提搂着獾子，往茶桌上一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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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东谈主一瞧：“喝，逮住獾子啦！”露脸！多会等九城的茶楼齐坐遍了，脸露足了，獾子也臭了，才再思什么清新的玩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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熬鹰、逮獾子，这齐是八旗帜弟、阔令郎哥儿的“乐儿”。穷东谈主家谁玩得起这个！不外这亦然一种文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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獾油治烧伤有奇效。目前不好淘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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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起头：视觉中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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